著红骑马

【昊乐】假象束缚（38）

第三十八章

或许呼啸也一早预料到了唐昊与方锐的矛盾终将不可调和，早早接洽了刘皓，在转会窗刚刚开启就公布了转会消息，唐昊也在三号被战队叫回了N市。

刘皓先后做过嘉世副队和雷霆队长，如果没有一定意图，没道理会愿意在呼啸正副队位置稳固的情况下甘心转会来此做一个普通队员。这一点是张佳乐在听唐昊提起这条转会新闻时提出的。

“他技术不错，在呼啸大有可用，只是人我不是太喜欢。”张佳乐对自己的喜恶没有避讳，但也没有深谈原因。

唐昊点点头，没非要他说出个理由来。其实他多少能猜出几分，七赛季对阵嘉世时，张佳乐就对叶秋直言过对方心不齐，他们做了这么多年对手，看到老友身边队友离心有所不满也不难理解。

只是他对队友为人如何兴趣不大，他更关心彼此在比赛中能否打得精彩。若看为人，方锐又何尝不是个人很好的队友，但比赛风格冲突不是靠人好就能化解的。

他不会将张佳乐带有感情色彩的评价往心里去，他还是要依靠自己去观察去感知。

只是他没想到，回到呼啸还不到半个月，因为网游中一个娱乐性质远大于实际收益的百鬼夜行彩蛋活动，队伍中原本暗潮汹涌的矛盾彻底爆发出来，赵禹哲时时针锋相对，而方锐似乎也快到了极限。

一切早有预兆却又让人猝不及防。

唐昊在活动结束起身离开房间时，回头看了一眼还瘫坐在椅子上的方锐，他知道他们的队友关系恐怕到此为止了。

视线转回时，略过刘皓的脸，十分平静，似乎全然不受房间内剑拔弩张的氛围所影响。他的目光也在看向方锐的方向。

打从一开始就盯上了副队的位置吗？还是说呼啸最初接洽时就对他许诺过什么呢？

在方锐一条累感不爱的微博引起轩然大波之后，呼啸也终于正式宣布方锐即将离开的消息。

方锐在当夜就打包了行李，暂时寄存在呼啸，只等确定了新东家就直接寄走，人倒是回了家住。

唐昊再见到他，是约莫一周后。方锐什么都没拿，正指挥快递小哥帮他把行李搬下来寄出去。

虽说他并没有挤走方锐的意思，可对方到底是因为他的存在而不得不离开效力多年的战队。唐昊稍一犹豫没上前去，方锐却已看见他，打了个招呼：“唐队好啊。”

他应了一声，走过去礼节性问道：“已经决定好了？要去哪里？”

转会合同还没签，但事儿已经定了，方锐也没隐瞒，答：“兴欣。”

唐昊有些错愕，兴欣一个草根起家的战队哪来这么多钱：“鬼迷神疑也一起？”

“没有，就我自己。”方锐说，看见唐昊惊讶更甚，笑了笑，“下赛季不玩盗贼了。”

就算是要舍弃过去也不必连职业都换了吧？难道真的因为被呼啸抛弃伤透了心？唐昊心想，竟一时生出几分唏嘘与惋惜之意。

但嘴上只是哦了一声。

说话间方锐的行李已经纷纷被快递小哥装车，他人也准备离开。唐昊看着他站在呼啸大楼门口，想起一年前他跟在老板身后一脸平淡为自己接风洗尘的样子，谁能想到不过短短一年时间竟是换了自己为他送行。

几日后，方锐转会并转型的消息再次成为今年转会期间爆炸性大新闻，谁也没想到叶修在微博上说了一句“来兴欣吧”方锐就真的去了，甚至还肯配合兴欣现有角色去转型玩气功师。

这还真是……真爱不解释啊。

方锐的离开对呼啸而言似乎是风格重构的重要一环，可对于粉丝而言，当下的战力令他们对下赛季产生了诸多担忧，鬼迷神疑作为曾经的双核之一，粉丝联名请求战队不要将它卖出，于是为了安抚人心，呼啸从蓝雨买来了林枫来继承。

这个风格特殊的战斗贼，唐昊作为同期对他并不陌生，对他的水平更是一清二楚。林枫远不如方锐，毋庸置疑，可他的风格与当前呼啸希望建立的风格是相符的，唐昊不无乐观地想，或许在团赛中他们能打出更好的配合。

呼啸一连串的来来走走折腾下来，夏休已经过半，与新队友的磨合训练，加上不时要进网游帮忙抢boss，唐昊别说是腾出时间去找张佳乐，连每天发消息在张佳乐那儿刷刷存在感都保证不了。

可他不去，张佳乐却来了。

在他听到张佳乐在电话里学着他口吻说出“我在你们呼啸门口”时，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后退的椅背直接把正从他身后走过去的刘皓手中水杯撞掉，清脆的杯子碎裂声和刘皓被水泼了一身发出的惊呼声同时响起在训练室里。

“对不起等我回来赔你！”唐昊留下这句话就往外跑去，唐三打还在屏幕上潇洒地站着，正中大大地印着荣耀两个字。

刘皓接过旁边队友递过来的纸擦着水，一边暗暗观察周围队友反应，却看其他人像是全然不担心唐昊发生什么大事，照旧打着游戏，和他一样大眼瞪小眼的只有同样刚转会过来的林枫。

他小心翼翼地找赵禹哲套话，赵禹哲说：“看那反应，八成嫂子来了。”

无奈呼啸大门朝南开，他们的训练室却在北面，一群人就是想从窗户看看未来嫂子长什么样也看不见，以至于根本连起身去八卦一下都懒得起。

这边唐昊匆匆跑下来，到了门口看见张佳乐戴了个帽子，把标志性的小辫子塞进帽子里，来避开粉丝的辨认。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唐昊领着他往旁边的便道上走去，站在门口聊天实在有点显眼。

“学你呗。”张佳乐随口答。

“谁信。”唐昊哼了一声，又带上了些委屈和抱怨的意味，“你哪会为我专门跑过来。”

张佳乐只想说学他搞突袭，倒没往深了想，此时这么被他堵了一下也有些不自在，他把头转向马路上来往的车流上，道：“我确实是和老林一起过来的。”他说完这句停顿了几秒，可唐昊并没有急着发作，只是等他下文，于是他便接着说，“他家里有事，回来住几天，我就顺道一起过来见见罗医生。”

“你……你……”唐昊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问，他很怕在他离开Q市的这一个月里张佳乐的心理状况又有什么变化。

张佳乐明白他担心什么：“放心，我没事，这次来也是想感谢他之前的帮助，昨晚约着吃了个饭。”

“哦。”唐昊稍稍安心，“那你还能再待几天？”

“明天下午的飞机回去，今天没什么事就过来转转。”

来N市不是为他，可来到呼啸却真真为了他。唐昊想到这点，已经很是满足，一下子便没了脾气。

“那你想去哪儿玩啊，还是我找几个景点带你去？”唐昊问着，跟着又解释了一句，“我来一年了，对N市已经很熟了。”

“不用不用，这些年N市我也来这么多回了，该玩的地方基本上都去过了。”

“林敬言带你逛跟我带你逛能一样嘛。”唐昊说。

其实张佳乐早些年来N市还真不全是林敬言给他当地陪，有时候是和百花队友，五赛季赶上全明星在呼啸举办就是一群人一起，还有时候是自己一个人，找地方溜达溜达，放空一下。

不过他方才看唐昊没发作还以为他已经不介意林敬言的存在了，合着还是梗着个疙瘩。

张佳乐抿着嘴想了想：“那要不就玄武湖吧。”

唐昊向来不觉得玄武湖有什么好玩的，在他看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遛弯公园，离呼啸也不算多近，可张佳乐提了，他便带他去。

两人走过林荫路，走到湖边上，顶着夏天的烈日和热风，张佳乐忽然说：“以前都是晚上来的，什么也看不清，原来白天是这样的。”

唐昊看着湖面，上面就几条观光船，远处能看到一些建筑，没什么好看的，白天晚上的观光体验八成也差不多少。但他却直觉张佳乐有什么话含在口中，需要他抛出一个引子让他倾吐出来，他问：“以前？什么时候？”

“第五赛季季后赛第一场结束就来过，当时我坐这台阶上吹着风，就想着客场输了等主场要怎么赢回来，然后就想孙哲平要是没退役的话百花这场铁定能赢，等主场再对呼啸的时候压力就不用那么大了。”张佳乐说到这儿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其实胜负哪有百分百确定的啊，我当时就是没法接受怎么好好的组合突然就剩我一个人了。”

唐昊听得一怔，他打第一次见张佳乐，对方就已然是一个人扛着队伍冲进决赛的绝对强者，拥有着如反扑饿狼一般足以震慑他这少年人的阴郁眼神。可那时距离张佳乐话中提及的时间点也不过半个多月，或许他从一开始见到的就是张佳乐勉强将责任背在肩上所构建出的表象。

可他再细想，那又不能完全称为伪装，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他的求胜欲是那样真实而旺盛地燃烧着。

“嗯。”他不知所谓的嗯了一声，没有出言安慰，他想对方也并不需要这时隔四年的过期安慰，只是继续问，“后来还来过吗？”

张佳乐点点头：“嗯，七赛季夏休。”

“那时候在想什么？”

“想起五赛季来的那次，想着双花的另一朵花也不得不退了。”张佳乐走了几步，点点脚下说，“我当时就一屁股坐这儿，觉得自己特别累，坐下就舍不得站起来，但我乱七八糟地想了半天，想到最后的结论是，我还是想打比赛，想拿冠军，就算这赛季我不得不退，但总有一天我得回来。”

“你这不是回来了吗。”唐昊走过去，没有大庭广众地抱他，只是伸手用力揽了揽他肩膀，然后松开。

“是啊。”张佳乐长叹一声，然后耸耸肩说，“亏我还以为白天能看见什么不一样的，果然湖没什么好看的，不如回去打荣耀。”

“那就回去。”

唐昊陪张佳乐窝在宾馆里打了半天游戏，因为急着出来没带卡，还是从张佳乐那里拿了张霸图的流氓小号卡玩的，一登录游戏看到头顶上的霸气雄图差点一个手快给退了会。

俩人去竞技场打了几场，又跑去抢了个boss，虽然boss是给霸图抢的这个事实让唐昊小小不爽了一下，但和张佳乐并肩作战的体验真是久违了。

他侧头看了张佳乐一眼，刚刚被压在帽子底下的小辫子在被解放出来之后有点打弯，随意地贴在背上，而本人全不在意，还在专注地操作着角色。

他们以前训练时总是对面坐着，他好像从没见过这样神色专注的张佳乐的侧脸，那神情带着符合年纪的成熟，却又因时不时的噘嘴咋舌而透出一些活泼纯粹。

在他的印象中，张佳乐比赛和训练时总是严肃而沉默，而在网游中出现时又从不在他身边，现在这个边抢boss边表情丰富地碎碎念的人，对他来说是那样新鲜。

他曾经觉得张佳乐是朵艰难开在岩石缝中的花，现在却觉得他像是一整个正在盛放的花园，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唐昊想，他真的好喜欢这个人。